偶遇埃德加·斯诺
2015-02-17 21:2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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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回来看望父母跟以往不同了,是有规划的,除了想见的几个朋友同学,对自己说,所有的时间都要呆在家里,陪父母聊聊天,看看书。然后,就果然如此安排了。


在这个家里,书架上、写字台里、床底下,到处都有书,并且都是八九十年代出版的装帧简薄、排版大方、读起来让眼睛感到很舒服的书。那都是老弟从各种书摊甚至网上的旧书店里淘来的。


从前回家,总要随身带几本自己拿着得劲的书,这次,就只带了一本《偷影子的人》。这书是第二次补买,头一次买的借给了古琴老师,两人家距离太远,心急要再看一遍,干脆就再上网买一本。可见,读什么书,有时候确实是跟心情有关。心急等不得。


我在书架上寻找自己想读的书,看到里面散布着《家庭的幸福》(托尔斯泰著)、《世界电影小说集》、《劳伦斯评传》、《古往今来说地图》、《野生的艾尔莎》、《杜甫诗选注》、《华伦伯格传》、《人类认识的自然界》、《茅盾短篇小说集》、《趣味力学》、《天安门诗抄》……形形色色,文理兼有。忽然发现一本三联书店出版的《西行漫记》,心里一动,抽了出来。


其实不认为自己会把这本书读完,这本埃德加·斯诺写的原名为《红星照耀中国》的书,讲的是他在1936年到陕西采访共产党和红军的事儿,虽说是一本很有名的书,因为写的是这样的内容,我不是很感兴趣,因此,尽管在二十多年前还没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听过它的大名,可从来没有产生足够的动力要去读一读它。眼下我也不认为我可能把它读完。


革命的书嘛!革命距离我们毕竟已经太远了。我这么想。而且,大多数写革命的书都很无趣。


然而,现在我反正是要广泛地涉猎,不妨也翻翻看。于是,就带着试试看的心情读起来,想不到,竟然在一天之内读完了,读到有些地方,眼泪都笑了出来。想不到,这本写革命的书居然是这样的生动。我有一种“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时光错过感,这样一本好读的书,怎么竟然没人告诉我可以读一读,没人告诉我它很有趣呢?


这就像是相亲,你见了一个本来很有趣的人一面,还等不及那人一一展露出来,你光看外表就先断定人家不合适了。从这次阅读,我得了个经验,那就是不管什么书,先是翻开来看看再说。不知道人的相处是不是也适合这个道理,不管什么人,先相处相处再说?只是书是沉默的,你想放下就放下了。人呢,你不想相处,想放下可没那么容易了。


让我哈哈大笑的几段在这里。大概文士们会觉得抄录这段太粗俗,如此可以略过去看别的部分。这一部分的总题目是《红小鬼》,是埃德加·斯诺专门为加入红军的孩子们写的一节。这里特写了一个叫向季邦的孩子的一段趣事:


但我最喜欢的是保安一个当外交部交通处处长李克农通讯员的小鬼。他是一个约十三四岁的山西少年,我不晓得他是怎样参加红军的。他是少年先锋队中的“花花公子”,对于自己的那个角色,态度极其认真。他不知从哪里弄到一条军官皮带,穿着一套整洁合身的小军服,帽檐什么时候发软了,总是衬上新的硬板纸。在他的洗得很干净的上衣领口里面,总是衬着一条白布,露出一点。他无疑是全城最漂亮整齐的士兵。毛泽东在他旁边也显得像一个江湖流浪汉。


由于他父母缺少考虑,这个娃娃的名字恰巧叫做向季邦(译音)。这个名字本来没有什么不对,只是“季邦”听起来十分像“鸡巴”,因此别人就老是叫他“鸡巴”,这给他带来无尽的耻辱。


有一天,季邦到外交部我的小房间来,带着他一贯的庄重神色,喀嚓一声立正,向我行了一个我在红区所看到的最普鲁士式的敬礼,称我为“斯诺同志”。接着,他吐露了他小小心灵里的一些不安来。他是要向我说清楚,他的名字不是“鸡巴”而是“季邦”,两者是完全不同的。他在一张纸上细心地写下他的名字,把它放在我面前。


我惊奇之下极其严肃地回答他,说我只叫他“季邦”,从来没有叫过他别的名字,而且也不想叫他别的名字。我以为他要我选择军刀还是手枪来进行决斗呢。


但是他谢了我,庄重地鞠了一个躬,又向我行了那个十分可笑的敬礼。“我希望得到保证,”他说,“你替外国报纸写到我时,可不能写错我的名字。要是外国同志以为有一个红军士兵名叫‘鸡巴’,那是会给他们留下一个坏印象的!”


在那个时候以前,我根本没想把季邦写进这部不平常的书里来的,但经他这样一说,我在这件事情上就别无选择,他就走了进来同蒋总司令并排站立在一起了,尽管有失历史的尊严。


的确,正如斯诺所说,这是一本不平常的书。


把这个小孩子的轶事写进来似乎有失体统,我在考虑是否要把这段故事写到这里时也犹豫再三,一边也担心我们这防范甚严的关键词过滤系统会不会让这篇文章通过。可是想到这样有趣的一个段落不能拿来分享,又觉得实在可惜,因此衡量再三,还是决定抄录于此。


这样一部写着如此不平常历史内容书,居然写得颇有人味,让我读起来轻松且感动,让我感受到了一段活生生的历史,看到了一个个跟我们一样的有呼吸的人物。这是让我感到惊奇的。尽管书里也有大段的关于局势、政策等看起来很没意思的分析性文字,可是,并不觉得枯燥。


读完这本书,心里也同时升起另一个问题,为什么那样一段惊心动魄的历史,却让我们感到厌倦,让人在一想到革命、长征等几个名词时,就禁不住转身、睬也不睬地走人呢?


埃德加·斯诺的《西行漫记》是一部冒险记,一部真正的冒险记。这书差点就不能出版。作者在红区采访了4个月,结束了这次旅程,回到西安,就在下卡车时却发现包不见了,那里面装着十几本日记和笔记和几十卷胶卷。他的第一感觉是要司机去找,司机说明天吧,但他坚持当晚立即去找。幸而找到了。因为事情如果拖到第二天,他们会面临这样一个局面:


大街小巷站的全是宪兵,蒋总司令光临西安,街上停止一切交通。他们的卡车如果想沿原路返回是根本不可能的了。而且,如果那个包被发现,不仅一切东西将永远消失,而且卡车上的人也将全部丧失性命。


所以说这是一本地地道道的冒险记。它带我回到了1936年,跟那时的周恩来、毛泽东、朱德、彭德怀以及许多的普通战士见了一面,你会发现,斯诺笔下的这些人物是如此可爱,值得我们去深入地想一想他们的言行和动机。在《西行漫记》这本书里,这些人不只是塑造了我们今天生活大背景的那些人,他们还是他们自己。



(2015年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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